北坡

“遥桥峪”是个地名。这名字听上去很美，字义也很美。初次听到的时候，还以为它是坐落在南方某个依山傍水风光秀丽又有点偏僻隐秘的边城，一个有故事和传说的地方，住着沈从文小说里“翠翠”那样的姑娘。

可是，网上有句话怎么说来的？“理想很丰腴，现实很骨感”。前些天，和朋友去了以后，才发现跟我想象的并不搭界。

遥桥峪坐落在北京密云区一处闭塞的山凹里，距我家（西直门）有160公里之遥，四面环山。通往这里的路，是很隐秘的。据说战争年代，外敌都没发现它的存在。我们开车去的时候，尽管用了导航，还是忽略了那个进口。最后又折返回来，才从那个并不显眼的路口拐进去，沿着山路，弯弯曲曲左拐右拐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才到了遥桥峪。

遥桥峪是个古堡，始建于明朝万历十五年，是用很厚的城墙围成了一个四方形的城。如果把四周群山比喻成一口大柴锅，它就是锅底炖着的一方红烧肉。城不大，长宽不过百余米，只有一个南门可以进出。里边住着几十户人家，现在全都开成了接待民俗游的农家院。

我们住在一家依墙而建的农家院里。他家二层开有露天凉台，放了桌椅，拉上彩灯，专供游客餐饮。夜幕降临，坐在凉台上喝着啤酒，吃着当地的烤虹鳟、炸河虾，卤水豆腐、新鲜菜蔬，环顾四周如墨染的群山，天穹如盖，凉风习习，完全没有夏季城里的溽热。凉台的高度与城墙齐，又离得近，迈过几步阶梯，即可在城墙上信步了。城墙宽有四米，平坦无杂物。走在上面，可以俯视树冠之顶，估计少说也有六七米高了。可是两边没有护栏，酒至微醺，我不敢往边上靠，只在城墙中间围城走了一圈。依墙而建的农家院，房屋结构大同小异，所以借着月色，在城墙上散步的人并不稀疏。

刘禹锡的《陋室铭》开篇即言“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遥桥峪不仅被群山环抱，毗邻的风景区还有云岫谷、雾灵山，附近还有一座水库，位于密云水库的上游，水量丰沛，水质清凌。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遥桥峪这么好的地势，我想大概不输给沈从文小说里的《边城》了。生活在这座古堡里人，体格干练，面相也都不赖，没见有长得恶眉瞪眼的。可是也没见着一个像“翠翠”那样水灵灵的女孩子。也许是我待的时间短，也许是当地的年轻人都外出打工求学去了。

白天，在城里城外走走转转，看见的都是做小生意的头发花白的庄稼人。皮肤被太阳晒成古铜色，守着一小堆儿地里产的菜蔬，并不大声叫卖。

一个中年妇人见我像是要买点什么的样子，就追着问：“要老玉米不要？过去做棒子面窝头的那种，十块钱五个。”

我说：“还是黏玉米好吃。”

她立马说：“那我上地里给您掰去，不过，那种的十块钱就只能给您四个了。”

大热天的，让人家跑一趟，我又买不多，于是就买了一点西红柿和黄瓜，说是不打农药的。回到家烧菜和生吃，味道比超市里卖的确实好些。

实话说，遥桥峪没有什么特别好玩的去处，它有些闭塞有些枯燥。当地人跟我说，“新冠疫情以后，这里还热闹点儿了，以前来的人更少。”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生活在这儿的人，眼睛是干净的，表情里显出只要饿不着冻不着便安然若素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