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坡

   坐在XXX医院肛肠科手术室外的长椅上，我在发愁怎么跟医生沟通，说服他、让他看到并切除掉妻子肠内的息肉。妻子四年前做过癌症手术，如果息肉再引发癌变，则小命不保。

   墙上的钟显示十点一刻。走廊尽头的窗外是亮瞎眼的阳光，天气格外晴热。楼道里没有空调，一部扇叶像船桨似的老式风扇在头顶呼呼地转。

   从手术室出来的妻子因为麻药作用还在昏睡。身体瘫软得像一床棉被倚在我身边，头也热哄哄地靠在我肩上。

   这溽热的环境，在我心中慢慢淤积起一股躁气。

   昨天妻子饿了整整一天，不停地喝水去卫生间。然后从当晚23时开始滴水不进，到早晨5点半起来。我们打车到医院，然后排队、等候、挂号、忍饥挨饿，一直等到这会儿，等到她进入手术室。一个小时过去了，结果是医生说他没看见息肉。

   “没看见”就等于这次进手术室，仅仅是做了一次检查。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上次也是一样的流程。不同的只是在另一家医院。

那家医院查出的结果有图有真相，确定有息肉，并建议近快切除。建议很人道，手术也不难，但举手之劳的事，医生却没做。因为院方要求患者必须住一天院，就是病人要再饿一天而且自费1300元。

   妻子知道这种手术很小，在医生眼里，大致相当于我们剪掉手上的一根倒刺儿，根本无需住院。但院方说：“这是医院规定。住院是为了观察。不住也行可以回家，但费用要交。”

这跟趁人之危乘火打劫有多大区别吗？妻子觉得还没到为了保命而纵容他们打劫的地步，转身离开，选择另一家医院。

   在北京三甲医院做肠镜胃镜，要排很长的队。长则半年，短则两到仨月。今年六月终于排到了。就是现在这家XXX医院。可是医生给出的检查报告，白纸黑字写着“未见异常。”

   怎么会呢？一样的仪器，一样的人眼，两家医院的结论怎么会截然相反呢？我不解而且生气。“难道你眼睛是用来出气儿的吗？！”

   我手里攥着两份医院出具的检查报告，一份说“有”，一份说“未见异常”，都言之凿凿的样子。医生很忙，没时间跟我交流，给他那份说“有息肉”的单子，他也不看。我努力忍着不去发火，但“医闹”的脾气见长。

   这时妻子从昏睡中醒来。我给她讲明情况。她接过两份医检报告，春风摆柳似的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手术室。边走边说：“不行，我得跟他说说。我不能再受这罪了！”

   这回医生把两份报告都接过去看了。然后说：“你再等等，去趟厕所，我再给你看看。”

   一个小时后，护士把我叫进手术室，让我在显示屏上看着医生切掉那块息肉。前后几秒钟，高妙的医疗手段，看上去真像剪根倒刺儿那么简单。

   我再次把妻子从昏睡中抱起来，扶着坐在椅子上，努力拍打唤醒她。

   一个小手术就这样结束了。经历还算顺利，表面看起来一切都“未见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