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坡

“原来，中国是有好电影的。不怪我有偏见，原来公映的国产影视剧，大部分都很操蛋，未通过审查的，有些反倒质量很高、很深刻。”

在手机上看完两部中国影片之后，我由衷地感叹出上边那句看似废话实际也是废话的废话。

就拿一部《光棍儿》来说事吧（我只看了一遍，说点观后感，不乏浅陋）。

《光棍儿》说的是改革前张北地区某穷山村里，四个老穷光棍儿的性事。我不想费劲巴拉地叙述里边的情节，因为看过的自然知道，没看过的，我也说不清楚。实际也没啥好说的，就是男女那点事——几个女人（年轻的、年老的），为了钱或者性，跟这四个老柴禾棍子似的光棍儿发生的“不正当关系”。其中还有一段短暂未果的性事，发生在俩干巴老头之间。真够辣眼！

我皱眉弯眼地看完这部影片。讲真，它即吸引我，又让我感觉反胃似的绞痛，恶心、鄙弃、可怜，颇感沉痛，五味杂陈。

贫穷、愚昧，使这些人像动物一样活着，从早到晚想的只有两件事，钱跟打炮。看不到希望的贫瘠的日子，像把刮刀，刮去了人们附在脸上和心里那层羞耻的薄膜，把人性最底层的欲念，最隐秘的交媾，像麦子稻谷一样放在光天化日下晾晒。这人性的底色，真可怜！真不好看！

我记得网上有个段子，是说村里逮着个流氓，不是打得鼻青脸肿就是蒙住了头，单单露出这人的鸟来，让村上的妇女指认。甲说：“不是俺小叔。”乙说：“不是俺公公。”丙说：“不是村长书记。”最后一个说：“靠，根本就不是咱村滴！”

这段子吃饱喝足的人听来很可笑，但在《光棍儿》里就变得像家常便饭，你也笑不出来了。

影片让我想起路遥的《平凡的世界》和余华的《活着》。《平凡的世界》细节记不清了，只记得主人公孙氏哥俩，通过不同道路不断追求自我道德完善。这桥段在《光棍儿》里无论是四个老头，还是一对青年男女，都没出现过。

一老汉花6000块钱，买来一个年轻的四川姑娘。交完钱，就在他那间低矮破旧的土屋里，伴着夜色和姑娘一声声惨叫，算是完成了婚事。但邻家的一个小伙也看上了这个姑娘，明目张胆跟爹娘吵闹要这姑娘。最后经过吵架动手，加上姑娘也愿意，两个年轻人终于走到了一起。影片里有一个桥段，俩人走在山坡上，斜阳的光辉给他俩身上镀了金边儿，展现出你情我愿的感情的美好，虽然这画面还只停留在活着的意义上，而且仅仅是十几秒的时间。

我以为余华《活着》是写“富贵”这老不死的，无论生活好坏顺逆，怎么上下颠腾前推后搡，都顽强地活着，绝不抹脖子上吊。活着不易，活着就是希望。

《光棍儿》跟《活着》还有些不同。跟“富贵”比起来，那四个老光棍儿更为麻木，连无奈都没有，就是认命，很纯粹的得过且过，吃饱了混天黑。其中两个光棍儿，脑瓜被打得血瓢似的，晚上得了机会，照样苟且一下。这是不是比《活着》揭露得更深刻一点？我说不好。

我那点儿知识，够不上去探究类似“人为什么会这样？”的深奥问题。直觉告诉我，那就是与生俱来的人性。不知美好没有梦想，人即使再有钱，也还是那揍性。

改革后，张北地区变了样，建起了高楼大厦 豪华酒店。一老汉直不楞登地走进大厅，问前台服务员：“你这有没有‘黄米’？”“黄米”在那儿是妓女的别称。年轻的女服务员不知是不懂还是假装不懂，说：“您要买粮食呀？我们这是酒店，不卖粮食。”

影片结尾，俩老光棍儿坐在山坡上聊天，说的还是性事、上辈子的性事。好像是这种事传统有继，继往开来。其实，人穷极无聊，大约只有这种事，哪怕只说说，过过嘴瘾，也可以维持活着的一点乐趣。

单纯从人的生理角度想，天赋人权，“食色性也”。没啥说的。但我仍然反感厌恶四个老光棍儿的丑陋行径。或许有人说“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不抬杠。只如实禀告，我二十多岁也没干过这等丑事。信不信由你。下不去手啊！就跟杀人一样。杀人要够狠够残忍；这个，要不知羞耻，彻底的不知羞耻，再加上一点咬得住后槽牙的狠心。

我寄希望于年轻的一代，以及下一代，再下一代……生活总会越来越好的。这倒是余华说的“活着就是希望”。至于那四个老柴禾棍子，死就死了吧，没啥可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