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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描述

姓名:北坡 年龄:半百 已过 位置:中国

怀念远山

分类:散文
2018-11-26 13:05 阅读(?)评论(0)


远山不是山,是我的同事、文友刘立仁的笔名。

身居京城的立仁,所以取这么个名字做笔名,盖因他年轻时,在新疆和青海甘肃交界的阿尔金山有过一段筑路的经历。

 

立仁是47年生人。大我8岁。早年间,我俩各自在不同的行业编报,因为在同一印刷厂定稿付印,一来二去的就熟了。2000年的时候,市政府机构改革,把我们两个行业合二为一,两家报纸也合在一起。由此我俩便在一起编报,成了同事。

 

我对人的相貌有种俗称“挂相”的心里暗示。即凡是长相带出其品性特征(所谓挂相)的,大多属于卓尔不群非比凡人的物种。虽然没有科学依据,但我总能在生活中得到印证。譬如立仁吧,个头不高,椭圆脸,慈眉善目的。他喜欢和人聊天,笑起来特真诚。似乎一直没学会仇恨谁,对身边某些奸诈小人,心里门儿清,也说得出来,可态度上还是显出宽厚,至多是无奈来。一看就是吃亏能忍、便宜不占、从不与人争竞、人畜无害的好人。

他不抽烟也极少饮酒,除了爱看书写作,没有其他嗜好。今年十月,一种叫“间质性肺炎”的病夺走了他的生命。可能连他自己也没想到吧?才71岁,真真令人痛惋。

1113号,立仁火化。我悲痛地想,这么个好人从此是彻底的没了,他的身体连同他的音容笑貌,一起化作了一缕青烟,一抔白骨,随风而逝,卧土长眠。感觉我的世界少了一丝暖意。

 

我记得他的声音,略带一点公鸭嗓,像个憨厚顽皮的大男孩。去世前半个月还在电话里跟我说:“我和别人一起合出了本书,是写我们插队生活的。现在还没拿到手,到时送你一本。”可见他对自己的死是始料未及的,书还没拿到,他竟先走了。

 

本以为那本书,我再也无缘见到。不呈想没几天就通过熟人辗转邮到了我家里——《风雨长歌---我们的西行漫记》。书的封皮是暗蓝色的。中间横亘一脉覆着雪的阿尔金山,山下是错落有致地行军帐篷,亮着黄色的灯光。山上是阿尔金山的夜空,满天星斗,有三个字很小的地名自左而右排在夜空里,“茫崖延安北京”。

 

书不厚,209页。是由立仁倡议,十二个人每人一篇合写而成的。卷首语里写道:“我们于19709月离开插队一年零八个月的延安,来到交通部第二公路工程局第三工程处,开始了一段漂泊不定的特殊生活——先后辗转于青海、新疆、陕西等地,开山、铺路、架桥。所到之处人烟罕至,自然环境恶劣,生活条件艰苦,尤其是青新两省七年多的生活更为难忘。与同时期的一些青年相比,命运似乎‘慷慨’地赠予了我们一段独特的经历。”

 

上世纪70年代初,正是十年浩劫最为惨烈的时期,经济凋敝。在寂寞的大山深处,一群风华正茂的青年,顶风冒雪忍饥挨饿,为国家开凿一条战备公路。

我在书里看到,他们的工作不仅艰苦还十分枯燥。就是人爬到一定高度,手扶钢钎,抡铁锤在山石上打眼,然后下山背起30公斤重的炸药再爬上去填埋,爆破后用推土机推出一条并不很宽的“搓板路”。

阿尔金山海拔4000多米,胸闷气短,这样高强度的体力活,大概可以说是苦役了。天天跟雷管炸药打交道,危险自不必说,立仁的几个小伙伴都死在了山里。那里气候无常时风时雪。六月天下雪是家常便饭。龙卷风来的时候,漫天风沙,他们只能跑回帐篷蒙在被子里,不吃不喝不拉不尿,忍着呛人空气达七八个小时。平时的生活用水以及粮油蔬菜(包括书信),都靠“生活车”从很远的地方运来。一个月只来一次,而且品种单一量不足。因为蔬菜易烂,所以“生活车”刚来的几天,就天天吃一种菜,上顿下顿都是它,吃得人想吐。等菜吃没了,肉又极少,他们只能利用业余时间,进山打猎下河摸鱼。大家都不是渔猎之人,收获往往不大,挨饿便成常事。我想象他们一个月里大概总有一半时间要过这种近于“野人”的生活吧。

 

立仁是靠一支笔挺过那段岁月的。长达七年。

他和我说过一些那时的事。语气里没有丝毫的抱怨与悔恨,仿佛在回忆很好玩的往事。包括他回到北京以后,经济的不宽裕、生活的不如意,都在他宽厚又真诚的笑语里化解成某种“有趣”,落在笔下,便是一篇篇貌不惊人却意味悠长的文章。

我此时想起那部文学名著《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立仁不是中国的保尔柯察金,但谁能说他不是外柔内刚的人呢?

 

立仁兄,安息。我会常常想你的。

  最后修改于 2018-11-26 13:06    阅读(?)评论(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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