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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北坡 年龄:半百 已过 位置:中国

我和我的俩发小(二)

2018-06-15 03:36 阅读(?)评论(0)

   转过年开春,城里来招工了。

   消息传开,有人开始偷摸给支书家送礼。什么肉末炸酱啦、奶粉啦、麦乳精啦,人不知鬼不觉地钻进了书记家的墙柜。但书记“一身正气”首先推荐保举连狗屁都不送的胡汉忠。说他:“能干、肯干、不惜力,干革命促生产都是把好手。”这样汉忠顺顺利利第一批就被招走了。

   那天一早,他撇下傻丫头,扛起铺盖卷头也不回地去了汽车站,成了市建筑一公司的架子工。

 

   又等了一个多月,我和冷子京进了一家区属街道铁工厂。俗称“焊洋铁壶的”。

 

   焊洋铁壶,那会儿都知道矮人一头,不体面。但毕竟是回了城,而且工厂离我家很近,天天能回家,我感觉还行,何况,不服从分配,又能怎么着呢?谁还能尿出一丈二的尿去?

我师傅——一个看上去够七十,实际才五十多的邋遢老头,对我语重心长地说:“你可别瞧不起咱这行,那叫叶子活,是门绝技。你想啊,谁家烧水不用壶?哪家冬天烧煤不用烟囱?还有铁皮柜、工具箱、锅碗瓢勺茶叶筒,啥都能做,只要你想得出就成!学吧,孩子。行行出状元,干好了,一辈子不愁吃喝。”

   “那——飞机也能做?”

   “嘿,怎不能?飞机外边不是都包着铁皮嘛!你这傻孩子!”师傅得意的笑了。过后我想,我是傻。那个傻问题,其实正撞他枪口上。要是问足球,他指定没脉了。

 

   铁工厂,坐落在广安门南马道一条僻静的小路北边。厂门是一对儿长满锈斑的铁栅栏,颤巍巍地安在不足两米高的灰砖垛子上。砖垛年久失修摇摇欲坠。一块小哩小气的厂牌,白底黑字,垂头丧气地挂在上头。

 

   冷子京每天骑自行车上班。从虎坊桥到广安门,带着中午饭。起初个把月还乐呵呵的,没过多久,笑容就消失了。我理解他。冬天顶着西北风,冻得稀鼻涕四流,夏天顶着日头,热成了狗。厂里连个澡堂子都没有。还他妈整天丁丁梆梆的,不是焊就是卯,要不用大铁剪子铰铁皮,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子京那双女孩似的小白手,也着实看着可怜。几个老师傅还老拿他的小白脸开玩笑,今儿说介绍个对象,明儿又说认干儿子。子京知道这是拿他打嚓解闷儿,可又急不得恼不得。

一天下班路上,他跟我说:“这儿没前途,我得想办法离开。”

 

   真是下雪天饿不死瞎家雀。谁也没料到,77年恢复高考。这下子京如鱼得水,立马准备材料,刻苦攻读,最终考上南京理工学院,调走了。我考两年没考上,师傅又把他女儿介绍给我,就更没心思了。80年前后,厂里订单越来越少,眼看要趴架。我瞅着不妙,不考学得死这儿。赶紧复习,考了个电大中文专业。一毕业就被调到区政府做了小职员,端上了铁饭碗。

 

   时间过得快,转眼我们都各自成了家。

 

   汉忠是早早辞了建筑工作,下海开了个物品托运公司。专走铁路公路运输。他仗着那股子浑不吝的痞劲儿,在火车站、长途车站平趟,没几年就发了家。娶了个“盘儿亮条儿顺”的漂亮媳妇,拿着大哥大,开着自家的北京130货车满世界招摇撞骗。

   我呢,每天骑车上着朝九晚五的班。汉忠几次让我辞职跟他干,我都没敢,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

 

   李小米跟子京成了两口子。子京大学毕业后,又继续深造读研,读完研就去了英国,把小米一人留在家里。

 

   见面的日子少了。每次都是子京回国,我们仨才有机会一起吃个饭,聊上一阵。

 

   子京出国见了世面,回来变化最大的是嘴,比以前好使多了。一张嘴就是国际形势,什么中美关系、苏联解体、两伊战争,好像他都门儿清。汉忠是喝上酒就爱扯插队的事,要不就说他买卖上的事。——“你们俩都是知识分子、大学生、耍笔杆的,对吧?如今哥们儿我也耍笔杆了。你看哥们儿这笔,往运货单上一写,我说多少钱,就得多少钱。少一分,不给丫发货。哈哈,最后他还得求我。现在这社会我算看明白了,有钱就是爷,有钱都不是鬼推磨,是他妈磨推鬼啦!”

  最后修改于 2018-06-17 22:33    阅读(?)评论(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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